2016年10月18日 星期二

即便早明白這座島嶼命運蹇舛、多災多難,任誰想不到,八月颱風一來,暴雨竟能徹底吞噬一個村莊。從2009年莫拉克襲台至今,小林村滅村事件已過七個寒暑,如今,媒體早就開始追逐新的災民,至於政府的災難與應變能力,仍看不出太多進步,然而小林村活下來的人呢?現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?



他們悲傷、自責、懷念、做夢,卻也努力重建社區與家庭,繼續工作、生活,如同生命的自然循環,凋零了、毀滅了,卻在無聲中重新探出枝枒。《此後》以白描手法,記錄了小林村重創後倖存者翁瑞琪的生命素描。

影片一開始,翁瑞琪獨自進入山林中,那是充滿神秘感、透著光亮的森林,他將沾著水珠、堅韌青翠的棕櫚葉一片片割下,裝上小貨車載運到工寮捆堆處理,準備賣到花市。這些棕櫚葉是用來作為節慶、大多是喪葬場合所需的花籃襯葉,多巧,種植死之花維生,生與死,如此貼近並共同呼吸著。

颱風來的時候,正好是父親節。當時家裡剛迎來了小孫子,兒子和兒媳婦正在籌辦婚禮,喜氣洋洋、溫馨團聚的11口之家,暴雨加上山崩,妻子、兒女與剛出生的小孫子瞬間就消失了。罹難的家人,深埋在土堆與記憶中,至於餘下的那些活著的人,頭幾年,彷佛是沒有埋葬的死。

幾年過去,生命找到他們各自遺留下來的使命。翁瑞琪代替妻子更加孝順岳父母,並與來自印尼、同樣遭逢厄運的阿露重新組織家庭,夫妻倆都盼望新生命的到來,期待已故的孩子以另一種生命形式回到他們身邊。

阿露婚後生了一女一子,翁感到欣慰,他從前也是先有女兒、再有兒子的;阿露也很高興,原本她有兩個兒子,她猜這是大兒子回來了,以前大兒子總嚷嚷著當哥哥太累了,想要當弟弟,這下終於實現他的願望。這對因為各自的破碎而結合的夫妻,雖有不同寄託,卻又完滿地陪伴、弭補著彼此的未來。

我尤其喜歡老母親與丈夫的夢境,愛跨越了陰陽兩界,一個孝順女兒、奉獻的妻子的牽掛與祝福躍然而出。鏡頭前有些複雜情感點到為止,丈母娘心疼女婿失去所有,卻不捨已故的女兒,對女婿在災難後一年即再婚有些埋怨;阿露渡海來台的際遇與困厄、與翁妻父母如何相處,也是鏡頭外令人好奇的故事。


國賠案、政府究責、利益與人性、重建過程中民間機構與宗教團體介入後的複雜權力互動……導演捨去這些視角,單純記錄「遺留下來的人」的生命狀態:山河變色,人事全非,生命發展成未曾想像的樣子,召喚觀者映照自身生命困頓與選擇,珍惜我們所擁有的。畢竟,悲歡聚散也不過一瞬間哪。

◎嚕嚕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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